摘要
在本社前文〈面對美國對台32%關稅措施的幾點觀察與想法〉中，我們針對貨品項目的直接衝擊進行初步分析，本文則進一步探討貨品貿易，並以運輸業為例，作為理解產業鏈變動與勞動風險的切入點。
我們認為，美國關稅政策的根本目標在於縮減貿易逆差、促使製造業回流，這導致全球供應鏈重組，此舉不僅帶來產業轉型壓力，也提高企業將風險轉嫁給勞工的誘因。面對景氣波動與政策變局，勞方應強化對現況的掌握，避免在資訊不明之下過早妥協，並爭取以對等協商的方式守住勞動條件。
以運輸為例的觀察分析重點如下：
- 當前關稅風暴對台灣運輸業造成短期衝擊，尤以貨櫃航為甚。美國線貨量佔比高，在政策變動初期出現運價下滑與出貨延遲，但隨美中短暫停火，拉貨潮迅速回升，形成短期忽冷忽熱的劇烈震盪。
- 航空客運則相對受惠，台幣升值將有助提升旅遊需求與降低燃油成本。不過，美國若陷入經濟衰退，未來票價與載客量仍可能承壓。
- 整體而言，運輸業目前因關稅戰停火呈現階段性反彈，但中長期仍處在關鍵變數未明的混沌期，特別是半導體關稅未定、台幣升值與供應鏈重組方向將直接影響運輸結構。
一、美國對等關稅政策與勞資影響
從關稅風暴概況看美國政策目標
自美國總統川普宣布對等關稅以來，全球市場經歷了短暫的恐慌，隨著各國陸續展開談判，美方雖對多數國家祭出90天暫緩期並先徵收10%的基本關稅，但因中國拒絕談判而將其排除在外，導致雙邊互徵報復性關稅，形同實質上的禁運。衝突趨緩後，美中於五月中旬亦達成90天的關稅停火協議[1]。
普遍認為，美國關稅政策的主要目標在於縮減貿易逆差、促使製造業回流北美，並打擊中國透過第三地「洗產地」的行為。全球供應鏈因此受到巨大影響，國際貿易版圖也將重組。
我們認為，更深層次而言，此政策反映美國欲解決過往依賴借貸消費刺激全球增長的模式。同時，美國以弱勢美元配合關稅，壓縮他國順差、抬升購買力，為美國商品與投資創造誘因，也可能提高將供應鏈移往美國的動力，逐步化解貿易逆差，並增強美元資產的吸引力，這將有助於美國經濟重回可持續的增長路徑，並鞏固美元的全球地位。
面對混沌未明的多重壓力，台灣資方或將提出「共體時艱」
在弱勢美元政策的影響下，台幣將呈現升值趨勢。儘管這對進口業者有利，但鑑於台灣經濟高度依賴出口，台幣急劇升值勢必對出口產業造成顯著壓力。然而，從另一個角度看，台幣升值對普羅大眾而言並非全然負面，因為過去台幣貶值帶來的出口紅利並未充分回饋至多數勞工身上，而且升值會使得購買力提升，國人的消費能力會變強。此外，台幣升值有助於提振相對疲弱的內需市場，並減緩輸入性通膨壓力，可能成為推動產業轉型的動力之一。
除了匯率因素，當前台灣的產業轉型還受到多股力量共同推動：(1) 美國關稅政策導致的全球供應鏈重組（台灣供應鏈的具體移轉程度尚待半導體關稅政策明朗）、(2) 近年來AI和自動化技術的迅速普及、以及 (3) 全球積極推動的淨零碳排轉型。長遠來看，這些因素的交互作用將很可能迫使低附加價值和傳統高耗能產業加速轉型或逐步退出市場，而高科技、智慧製造等高附加價值產業將趁勢崛起，形成新的產業格局。在此過程中，勞資雙方都將面臨巨大的不確定性和轉型壓力。
在此背景下，面對關稅政策引發的連鎖衝擊，資方慣常的第一反應往往是強調市場前景不明和需求下滑，並藉由「共體時艱」的訴求，試圖將經營風險轉嫁至勞方。其具體手段可能包括凍結或延緩薪資調整、縮減招聘規模、減少排班，甚至增加派遣或臨時工比例，進一步削弱勞動條件。因此，勞工應高度警覺，避免企業以短期市場波動為藉口，單方面犧牲其應有權益。
試想兩種情境：
1. 若企業前幾年營運表現亮眼，但成長果實未充分反映在勞動條件的改善上，如今勞方欲根據過往績效爭取待遇時，卻遭遇關稅風暴的衝擊。此時，資方很可能為了維持過去高基期表現，主張「在如此悲觀的市場預期下，不裁員已屬不易」，藉此壓制勞工本應在高峰期獲得的合理待遇。
2. 更甚者，對於那些近年來經營持續低迷且未搭上AI浪潮的傳統產業勞工而言，其議價能力將進一步降低，提升勞動條件的訴求難度更高，形成負向循環。
總之，可以預期在未來一段時間內，資方將盡可能壓制勞動條件的提升。
釐清現況：勞方爭取權益的基礎
經歷數年的疫後需求爆發和AI熱潮後，全球經濟景氣的確可能正迎來下行壓力。然而，在這關鍵時刻，勞方首先應做的是努力釐清「現況究竟如何？」，而不必在第一時間全盤接受資方的說法。短期的市場波動並不必然等同於全面的經營困境，更不應成為企業大幅削減勞動條件的正當理由。
當企業面臨增長趨緩或即將衰退時，相關的負面預期可能被過度放大（例如：大蕭條、廣場協議引發的失落三十年、甚至台海衝突爆發的最悲觀情境擔憂），但我們仍可相對樂觀地思考：關稅衝擊是否真的會導致營收腰斬，還是僅僅是部分訂單的延遲？匯率損失是否能被其他進口成本的下降所抵消？這些情況未必會如最悲觀預期般發生。
從近期公布的數據來看，部分AI供應鏈企業在四月營收和第一季財報中仍繳出佳績，不少上市櫃公司尚有餘力在市場修正時回購庫藏股，這表明其對後市並非全然悲觀[2]，況且未來新科技或新產品的發展也可能扭轉景氣預期。此外，這場關稅戰是否會導致獲利能力較低的企業破產，仍有待後續財報驗證。在此階段，勞方無需過早妥協，當務之急是努力獲取資訊、釐清實際情況。
接下來，我們將以運輸業為例進行分析。
二、關稅政策對運輸業的具體影響與趨勢推論
對等關稅啟動後的運輸業現況
作為與國際貿易高度相關的產業，運輸業受到關稅政策的影響直接且明顯。
關稅政策宣布之初，貨主幾乎同時踩下煞車，雖然隨後公布的90 天豁免期讓市場一度預期海運會出現拉貨潮，但並未出現，這可能是因為當時政策變動過快，報關、倉儲與通關流程難以即時銜接，多數貨主仍選擇暫停出貨、觀望局勢，海運運價（SCFI）在四月以來持續低迷，直到五月第一周因減班而止跌回升，之後因美中停火再進一步反彈。
相對地，空運美國線運價四月便有出現明顯上揚，顯示第一波拉貨潮在空運發生，這可能是因為AI伺服器或電商等高單價貨品原本就依賴航空運輸，加上終端需求尚未降溫，貨主願意以更高運費換取在豁免期內到貨的時間優勢，直到五月小額豁免到期[3]。
接著峰迴路轉，五月中，美中關稅戰宣布停火90天，開啟拉貨潮，海運運價飆漲，帶動長榮股價率先連創新高。
運輸業大致可區分為海運、空運和陸運。海運又可細分為以消費品為主的「貨櫃航運」和承載大宗物資的「散裝航運」。散裝航運與整體經濟景氣相關，而陸運作為貨運的最後一哩路，影響具遞延性。本波關稅政策的直接影響主要集中在貨櫃航運和航空業。
以下區分「確定的影響」與「推論的影響」進行分析：
A. 確定的影響
1. 貨櫃航運：短期負面影響迎來轉圜，但忽冷忽熱動盪極大
- 貨櫃航運主要承載消費品，短期內（四月）美國線營收將顯著下降。台灣貨櫃三雄（長榮、陽明、萬海）營收中約30%至40%來自美洲線。
- 由於中國是台灣最大出口市場，美中貿易戰的升級將進一步削弱需求，對貨櫃航運業務產生直接負面影響。
- 四月底，貨櫃三雄管理層皆釋出「長期不悲觀」訊號，認為關稅風暴屬短期亂流（備註：此說明應是建立在「貨主因高額報復稅近乎停運，庫存去化速度卻未同步放緩[4]」的前提，因此貨運需求只是遞延而不是消失。中長期而言，除非終端需求驟然崩落，否則市場遲早會回頭找艙位，關鍵在於各國談判進展，以及補庫存速度多快）。
- 五月中，美中關稅停火90天，開啟拉貨潮，海運運價飆漲，且運量並未消失。港口從空盪迅速轉為可能發生塞港的情況，為貨櫃航從業人員帶來極大震盪。
- 同時，由於運力調整需要數週才會影響運價，這使得運價得到短期支撐，近期停火題材反而帶動長榮海運的股價連創歷史新高，市場情緒快速反轉。
2. 航空業：短期客貨運都穩健
- 台灣國籍航空（長榮航、華航、星宇、虎航）的營收主要來自客運。華航貨運佔比最高（35%），長榮航次之（25%），兩者在疫情期間因貨運需求大增而獲利極豐，顯示其透過營收組合應對景氣循環的經營韌性。星宇航空也積極發展貨運（佔10%）以分散營收來源。虎航則主要經營日本線低成本客運，顧客對價格敏感度高，受旅遊淡旺季影響大，貨運佔比可忽略不計。
- 航空貨運的規模遠低於海運，運價則通常受到海運的影響，當海運費飆升或時效受阻時，空運會變得更有競爭力。四月美洲線空運運價逆勢攀升，反映高單價與電商急件（如AI伺服器與電子零組件）搶在豁免期窗口出貨，而一般消費品因不確定性過高仍暫停裝載。
2.1. 航空貨運：短期受損有限
- 華航與長榮航的貨運營收中有60%-70%來自美洲線，目前營運尚未受到明顯負面影響，需密切觀察後續需求變動。原本自五月起中國小額包裹關稅豁免終止，這將會衝擊航空貨運，但隨美中關稅戰停火，小額包裹的關稅暫時大幅調降，迎來短期調整空間[5]。
- 短期內航空貨運因為AI伺服器、高價電子零組件需求強勁，美洲線空運運價反而逆勢走揚，並未立即受損。
- 觀察美國科技巨頭最新財報與展望，Google、Microsoft、Meta皆維持高額資本支出，顯示AI尚未退潮，台灣相關供應鏈的三月與四月營收亦再創高。
2.2. 航空客運：短期反而受惠
- 近兩年航空客運受惠爆發性旅遊潮、高票價與低油價持續創營收與獲利新高，使得航空公司已積攢相當抗風險實力。我們認為，關稅政策短期內不太會對客運造成明顯負面影響。
- 近期台幣大幅升值對航空業會帶來較明顯的正面影響。以外幣計價的營收雖會下滑但佔比不高，且以美元計價的燃油成本會更走低，加上國人赴日需求在匯率利多刺激下將會增長，短期「收入折價、成本下降」的拉鋸，反而更可能有利航空客運發展。
B. 推論的影響：
1. 海空貨運都面臨高度混沌：半導體關稅、供應鏈重組、強勢台幣
- 隨美國製造業的回流趨勢，台灣自身輸往北美的長程貨運需求可能逐步減少，這將對貨櫃航運和航空貨運構成中長期的結構調整壓力。此外，台灣在全球供應鏈中還扮演著東南亞至北美轉運中繼站的角色，未來的不確定性隨之升高。這是否有利弊，取決於各國如何應對防堵中國「洗產地」的措施。同時，台灣高度依賴出口，關稅政策導致的台幣升值將抑制出口，但可能促進進口。
- 儘管短期內出口貿易受衝擊難免，但長期來看，進口可能成長，對運輸業而言，一來一往的總體影響未必長期看壞，且轉運角色也可能因此改變。最關鍵的是，電子產業供應鏈回流北美的程度，將高度依賴半導體關稅的稅額，目前仍是未知數。若稅額維持市場共識的低標（例如25%），供應鏈回流衝擊應在可承受範圍；更高稅額的影響則較難評估。
2. 海運：貨量不必過度悲觀，貨價不必過度期待轉單熱潮
- 近期全球貨櫃航運龍頭馬士基已下修全年展望，但目前尚未出現大規模取消貨運需求的跡象，這暗示被壓抑的貨量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可能在後期集中釋放，導致運輸市場從「過冷」快速轉向「過熱」，引發一段劇烈震盪的過渡期（原本預期此情況中長期發生，但美中意外停火已提前觸發拉貨潮）。
- 然而，即便未來出現轉單，運價也未必能持續維持高檔。原因在於海運業經歷疫情紅利後，近兩年處於接近供過於求的景氣循環。因此，即便短期運價上揚，船公司可釋放閒置運力，這將對運價構成上行壓力。
- 順帶一提，我們認爲，由於五月中旬的美中關稅停火實屬令人意外的發展，若後續談判不順，近90天內的拉貨潮將會是讓貨主清理庫存的人道走廊，後市動盪可能還是非常劇烈，還是要看最終消費需求，以及各國關稅的談判成果而定。
3. 航空客運：受全球經濟景氣影響
- 若國際景氣持續低迷，商務與旅遊需求可能逐步走低，且航空業的票價結構與成本控制將面臨挑戰。目前機票價格仍居高檔，若美國高關稅拖累終端消費，旅遊與商務需求可能走軟，高票價就會開始鬆動。
- 支撐高票價的另外兩個主要因素是「缺機」與「永續燃油」。永續燃油因用量極低，短期難藉此漲價，而航空公司較可能透過機隊調度維持艙位吃緊，讓票價緩降。
- 若美國長期陷入經濟衰退，北美航線需求將逐步走軟，票價與載客量可能受到長期壓力。客運的長期發展仍繫於全球經濟景氣。美國營收對航空雙雄來說都至關重要，今年初北美客運量已見衰退，美國Q1 GDP也已呈衰退，美國若連續數季陷入衰退，北美客運可能進一步受抑，但經濟頹勢可以透過降息或減稅政策來抵銷衝擊。
- 全球景氣同樣影響油價，而航空業大幅受油價影響。若烏俄戰事告終，壓抑油價的政治因素會削弱，油價則可能迎來中長期回升，這會對航空業的燃油成本造成壓力，但也會可能帶來更多需求，仍要看屆時的供需狀況。
4. 陸運：混沌未明，被動決定
- 陸運是物流鏈的「最後一哩」，其對外部衝擊的反應通常具有滯後性。疫情期間，台灣陸運業相較海空運較晚才享受到疫情紅利，隨後在紅利退場後，短距、輕量、高附加價值配送需求回歸常態，市場競爭加劇，倉儲置地、車隊更新和數位化投資成為新的競爭焦點。
- 目前，陸運業大致處於穩定但增長緩慢的階段，受關稅政策的直接影響相對較小。現階段可見的影響是不確定性升高導致企業頻繁調整裝貨節奏與倉儲周轉，迫使陸運業者需更靈活地調度車隊以應對。
- 進一步推論，關稅政策對陸運的影響將呈現「遞延放大」效應：若談判長期膠著導致出口萎縮，貨櫃轉運、卡車載次和倉儲周轉率將同步下滑，可能對現金流較緊的業者造成壓力；若政策突然落地並引發短期搶運潮，則車隊與倉儲將瞬間吃緊，人工與時段費用飆升，凸顯自動化、去中心化衛星倉和預測排程的重要性。
結語
美中暫時停火雖穩定了市場情緒，但回顧2018年貿易戰的經驗，這很可能僅是首輪談判的喘息階段。未來局勢依然充滿變數，不排除出現劇烈波動和反覆協商的可能性。我們正處於一個需要適應巨變的時期。
川普政府的關稅政策大致可分為兩類：一是「對等關稅」，針對貿易逆差設定差異化稅率，核心目的在於縮減逆差並促使製造業回流，這類政策相對具有談判空間。二是「國安關稅」，各國稅率一致，涵蓋鋼鋁、汽車、AI晶片、藥品及高階電子產品等關鍵項目，目標是重建美國在戰略物資上的自主生產能力[6]。
由此可見，美方正透過經濟政策，為未來可能發生的全球政治或軍事衝突進行長期工業動員的前置準備，以確保物資的自給能力。這些政策不僅直接重塑全球供應鏈，也間接壓縮產業利潤，最終將反映為企業對人力的調整。
我們想強調的是：企業所謂「共體時艱」不應被無限上綱，實際情況仍具談判空間。尤其在景氣下行階段，更應謹慎處理勞動條件，勞資雙方需釐清現況使資訊透明，進而尋求對等協商。
[1] 五月初，報復性關稅已默默鬆綁。路透社報導，美中貿易緊張局勢再度升級之際，中國商務部於5月2日表示，美國已就川普政府對中商品課徵145%高額關稅與中方接觸尋求談判，中國政府對討論持開放態度。此舉顯示美中貿易戰可能出現緩和跡象。五月中，美中雙方在瑞士會面後，宣布互降關稅90天，形同關稅戰停火。同時，美國與英國簽訂首個關稅協議。
[2] 從4/1~5/16，已有將近1成上市櫃公司已宣布實施庫藏股（上市92家，上櫃70家）。亦有一些著名企業的大股東在此期間大量買股。
[3] 原指美國允許價值低於800美元的進口商品免徵關稅並簡化通關。在美中貿易戰背景下，這讓大量來自中國的低價商品得以規避對中國商品加徵的關稅。自2025年5月2日起，美國取消了對來自中國和香港的貨運小額豁免，使其須支付關稅並經更正式清關程序。
[4] 去庫存的確漸近尾聲，但也可能持續更長的一段時間。現在的確有美國零售商已警告部分品類接近缺貨，但那主要是源自中國的低價民生用品。若未來台灣出口因半導體關稅產生實質重大衝擊，連帶影響範圍與時程將要需要更詳盡的評估。
[5] 根據白宮發布的命令，新措施將允許運輸公司在單一包裹中選擇繳納54%關稅或固定 100 美元的費用，兩者擇一。此前，美國總統川普於二月取消了小額豁免政策，並計畫自六月起徵收高達120%關稅或200 美元固定費用，如今這項計畫已宣告擱置。
[6] 鋼鋁是重工業基礎，汽車工廠可轉為生產軍用載具，AI晶片決定無人機的戰場表現，藥品則確保戰時醫療供應，高階3C則與無人機供應鏈高度相關。可以說，川普的國安關稅就是為了確保美國在未來可能的消耗戰中，能擁有足夠的工業產能。（M報#416）